春归
每临了冬,便期望春来。春为一年孕育之季,复苏之季,也是梦想之季,希望之季。当猪年的冬将尽,鼠年的春将临之时,没想到那个不知从何处袭来叫了新冠的病毒,无情地肆虐了荆楚大地。随着疫情在大江南北暴发式蔓延,封城、封路、封村、封社区,停工、停业、停运与停课,华夏大地被病魔的阴影所笼罩,新年的喜庆、祥和被清冷和惶恐所弥蒙。我在不安和忧虑中过了这个新年。
抗疫的日子,不能拜亲会友,不能外出聚餐,也不能出门溜达,自我封闭在楼上的屋里,每日只能临窗眺望外面的世界。不知人间千村薜荔、万城萧疏的太阳,照常晨起夕落,可眼前的世界却显得凄清而陌生。平日熙熙攘攘的边家村十字,白天空荡荡地几乎不见行人,偶尔驶过的车辆如逃避一般地匆忙。楼下地铁五号线工地上,听不见机械的轰响。街边的店铺,除了药店还营业,其他全都关了门。边西街一溜两行的菜摊,一家都不见摆。小区封闭防控,进出大门都要测体温并登记或扫码。院里没了年节时的你来我往,爱早晚打拳或散步的男女也不见了人影。再细看去,除了街边法桐未落尽的枯叶在寒风里摇曳,似乎周围一切都停顿了,甚至连空气也凝固了,这让我顿觉从未有过的寒栗。我住的这个城市这个冬几乎没有雪,也少有雨水,人们说是暖冬,身在突如其来而又莫测难料的疫情中,便觉这个冬格外地寒冷和漫长。夜晚,当周围楼房全亮起灯火那一刻,才觉知这个城市还在呼吸,还有生机。
宅在家中,每日除了带孙子,读书、习字或写点文字,花时间最多的是看电视有关疫情的报道,上网搜看疫情的变化。人在秦岭之北,心却飘在荆楚。面对病毒感染病例数的攀升与逝去的鲜活的生命,似听见病魔在黑暗处狰狞地笑,我的心震颤着,又觉了茫然和沉重。我憎恶这不可一世的疫魔,恨不能如数万白衣勇士那样,也能挺身抗疫,与疫魔一决高下,救生民于倒悬!遥望天空缓缓南移的云团,心下期望——期望着逆行出征的白衣天使力克病魔,平安凯归;期望着疫情风暴中的同胞度过劫难,重回生活;期望着新春的天地仍淡冶如笑,处处和祥!
那天不得已下楼去超市买食物,路边有杨柳初绿,草坪有碎花吐蕊,林梢上还有春鸟和鸣,可竟未觉新春已至。疫病未除,人虽在早春,心却还在冬里。许是寒栗得麻木,便无了赏春的雅兴,不知春在乱花深处鸟声中。
那些日子,新冠病毒与全民抗疫成大众媒体与自媒体最热络的两个词语。透过网上令人目不暇接又良莠难辨的海量信息,那骤然迸发并即刻汇聚而成的抗疫暖流,让我内心一次次地澎拜和感动。那是数万白衣执甲,舍命与死神拼搏,用生命守护生命的智勇与壮烈;那是千千万万个志愿者奋勇挺身,为陷于疫中的同胞和勇抗疫情的将士保障服务的平凡与伟大;那是为着人们生活安定和社会有序运行,坚守并坚持不同岗位的忠诚与奉献;那是无数群体和个体共赴时艰,慷慨捐助钱物的善行与义举;那是十数亿普通人众志成城,自觉自愿自我隔离的忍耐与坚持;那是在自身全力抗疫的同时,伸出援手,与国际社会风雨同舟,合力抗疫的东方大国的担当与风范……
这一股股暖流如同江河不息地奔涌,汇聚成不可阻挡的力量,筑起围剿病魔的钢铁长城,迅速遏制住了疫情蔓延的势头,阻断了病毒更大范围传播的风险。二月中起,确诊感染与疑似病例曲线由升转降,治愈病例曲线连连上扬,一束征服疫情的曙光照亮天地,也透进我心里,令我振奋。三月初,确诊与疑似病例数双双降至两位数下,尤其一批批治愈者打着胜利的手势,告别重症监护,走出方舱医院,投入新的生活,让我看到了决胜疫情的希望。如同穿越漫漫黑夜终将迎来朝阳蓬勃一般,我的心境因此而温暖并清朗着。
及至三月中,全民阻击新冠的“战疫”节节得胜,各地疫情持续向好,多地确诊病例陆续清零,网上多了抗疫防控与解封复产的消息,我紧绷了数十天的神经得到舒缓。这天再临窗眺望,阳光将一片明媚挂在天上洒在地上,楼前楼后的树木在微风里摇着一团团新绿,碧桃、樱花、桐花竞相绽放着热烈与灿烂。院里的草树间有人在打太极,还有孩童在疯跑。街上也多了来往的行人,边家村十字有了奔忙的车流,地铁工地又响起了机械的轰鸣。巷口那家糊辣汤店前排起了长队,还有拖着提着装满果菜袋子的老头老太不时走过。闻着有了些喧闹的市井声,复又听见楼下电喇叭“收旧电脑、洗衣机、电视机……”的吆喝。哦——城市的一切开始复苏了,久违的烟火气又回来了!心情随之轻松起来。
就在这一刻,我彻悟了——鼠年的春天真正地归来了!于是,戴了口罩,牵了小孙子下楼,将身心融入春的怀抱。
“天地革而四时成”。其实,无论早晚,春总会来的。而鼠年之初的经历让我明白,我向往的春,原不仅有九陌芳菲,万紫千红,更有山河无恙,国泰民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