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乡村锣鼓匠

作者: 山溪2024/05/29随笔

“叮咚呛,叮咚呛,叮叮咚咚叮咚呛……”“呛呛咚,呛呛咚,呛咚呛咚呛呛咚……”锣声叮当,鼓声响亮,从春暖花开,万物生长,到秋叶飘落,北风呼啸。乡村锣鼓匠,用执着和自信敲击着时光岁月。

乡村锣鼓匠,究竟起源于何朝何代,已无从追溯。儿时记忆里,川东北一带的锣鼓匠,逢年过节,或红白喜事都能看到他们的忙碌的身影,那上下翻飞的鼓槌,娴熟的技艺,以及敲打锣鼓时前后左右扭动的身躯,在记忆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迹。

那些年的乡村锣鼓匠,一个大队最多有一班锣鼓队,由六、七个锣鼓匠组成。他们的吃饭家伙不外乎就那么几样,大锣、大鼓、小锣、镲子、包锣、唢呐,打的锣鼓引子有好几十种,一套引子可打10多分钟,同样的锣鼓,不同的打法,可以幻生出无穷变化。

每当一年春节到来,乡村锣鼓匠便会组织一拨拜年狮子,敲击着欢快的锣鼓,行走在乡村院落,一阵阵闪转跳跃的狮子舞,一句句恭贺新禧的吉利话,还有笑头和尚摇着篾把扇滑稽的表演,带着浓浓的节日喜气,舞动着乡村岁月。不得不说,那时虽然物质生活跟不上趟,但人们追求精神生活的热情还是蛮高的。

除敲锣打鼓耍狮子外,上世纪八十年代前,每个大队还组建了文艺宣传队。只要一进入寒冬腊月,大队就会从每个生产队抽调几名能说会唱的年轻人,到大队部集中排练文艺节目,以备春节期间演出。当然,锣鼓匠就成了不可缺少的助威者,同样由大队开工分回各自生产队,凭工分分口粮。

在川东北农村,除节日喜庆敲锣打鼓外,更多的是丧事离不开锣鼓匠,吹吹打打的闹丧活动,锣鼓匠唱主角。那时没有录放机,全凭锣鼓敲击才显示出哀伤的氛围。但是,红事和白事的锣鼓“引子”全然不同,也很好区分,连外行也能听出来。

打白事的锣鼓匠有两种,由丧家请来的锣鼓班子叫“坐锣”,搭一张桌子在屋檐下或地坝边,锣鼓匠围坐一桌,从早晨一直敲打到深夜,除吃饭外,中途偶尔歇息一会。反正丧家有烟有酒,包吃包住,进出还有一个红包,工钱按人按天计算,丧事结束,一并结清。通常会敲打个三五天,或更长时间,这得由死者在家“占”的时间长短来确定。

坐锣不仅仅是坐堂闹丧,还有一个重要任务,就是死者出殡头一天,负责迎接远道而来的“客锣”。当客锣的鼓点到了丧家屋前时,坐锣会立即敲起锣鼓,以示对客锣的欢迎,这是一种礼仪,代表丧家的待客之道。一般客锣都是死者的至亲为死者请的,为的是给丧家争面子“扎场子”,所以,请套锣鼓匠班子去奔丧,算得上是很隆重的礼数了。

客锣进了屋,抽支烟、喝会茶,休息片刻后,便会在坐锣的引导下开始打对台锣鼓,在场的锣鼓班子,便会主动融入进来,依轮次,一个一个敲打着不同的锣鼓引子,但不能重复前套锣鼓打过的。说不上比输赢,但图的是脸面与声势,如果前套锣鼓班子打完一个引子,下一个锣鼓班子接不上来,这说明技艺不行,甘拜下风。有时输了的不服气,停下锣鼓理论对方的对错,甚至还为此争论得面红耳赤。往往这个时候,丧家便会派“支客司”出来给每个锣鼓匠散支烟,说几句公道话把事态平息了,紧接着锣鼓又敲打了起来。手艺人出门为的是求财,大可不必放在心上,几趟锣鼓引子敲下来,先前的不愉快早已烟消云散了。

锣鼓打得好不好,关健看打鼓匠的手艺,打什么锣鼓,靠打鼓匠起引子。起引子时,打鼓匠会用小鼓槌敲击鼓边的木沿,提醒其他打鼓匠准备开始了,然后击打鼓面起引,其他鼓锣匠便会知道是什么引子,不该自己敲击的时候,绝不会落下一槌一镲。时击时打最多的是鼓、大锣,镲子,只有包锣才会不间断、有接奏地敲击。同时,鼓匠还要控制节奏的快慢和起停,一旦结束,便会戛然而止,从不拖泥带水,留下一丝多余的尾音。

如果是锣鼓配唢呐,则是另外一种吹打法了。一般是唢呐起头,锣鼓随后,接着便是一阵锣鼓一阵唢呐,吹唢呐时,只有大鼓踩着节点敲击。白事唢呐调大多是《孟姜女哭长城》《世上只有妈妈好》等一些伤感的曲子,如果唢呐吹得出神入化,鼓点敲击恰到好处,现场便会笼罩在悲伤的气氛中,让人伤心泪目。

近些年,随着社会的发展,乡村锣鼓匠也紧跟形势,配上了合成电子琴、架子鼓、话筒音箱,还有专门的主持人和歌手,增加了点歌增值业务,锣鼓也敲打得少了,出现了以唱为主,以吹打为辅的格局。现代鼓乐代替了传统的打法,当年随引敲打的锣鼓匠,大多已经作古,即使健在的也因为年纪大,关门息艺了。

如今的乡村,真正的锣鼓匠已逐渐消失,剩下的只是一些残缺的锣鼓引子。昔日乡村锣鼓匠击鼓敲锣的身影,成为了尘封岁月深处永远也无法抹去的回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