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乡村四月

作者: 陈绍新2024/05/14散文

山阶上,流泉上,落红醒目。一种辉煌后的壮美,自然可观。我知道,除了林黛玉,是不会有人来葬花凭吊的,但我还是有些许惆怅。四季循环,春天是留不住的。就像人的青春年华,虽然是生命最灿烂的一章,你才体味其中的美好,时间就悄然把它置换了。只留下一串记忆,供你怀念。

风景别致的乡野,到处是人的游踪。山地格调也不同凡响,远近峰峦,或突兀若剑,直指云端;或层层叠叠,如诗如词,韵味盎然。秀色共落瀑相得益彰,端的一幅八大山人水墨。最妙,是清朝和傍晚,白云降下来缠那峰腰,玉带似的。而终年站在山间的古树名木,在那云雾的包装下,就像穿着入时,气度不凡的女子,亭亭玉立在那里凝目看你。那模样,那神态,不由你不心动的。

花开鸟语,流泉琤琮,阳光喧哗……一切都是夏的序曲。浪漫的温馨,如同把箜篌换成竖琴,欣赏、咂摸、体悟,渐渐的感觉便濡染了暖意。燕子归来,山里人家燕子的问候,声声入耳。那呢喃叫人心地旷达,也予人一份祥瑞。

阳光细雨演绎的世界,景致亦真亦幻。此时,咂摸古人“自由飞花轻似梦,无边丝雨细如愁”的诗句,心湖一瞬间便皱起漪涟。花开花落,本是春归寻常事,若读者有了心事,那感受自又不同矣。而我喜欢坐在古榕树下,放牧灵思,想一个遥远的人,抑或一段遥远旧事。仿佛时光倒流,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,就站在我面前,笑意含羞地读着我。那是故乡的四月,我和她演绎的一段故事。那时我们都很年轻,初恋,让我们感觉那么新鲜、那么神秘。或并肩溪畔流泉,赏花读树,或捧读泰戈尔的诗集,让青春的诗句点燃爱的激情。有时我们也讨论某本书,某件事,或激烈争论,或软语商量。时光流逝,我们没有终成眷属。可我年少的爱人,给予我的那段不寻常的经历,却够我况味一生一世。恍惚做了一场梦,梦醒时分,咂摸苏轼“人有悲欢离合,月有阴晴圆缺,此事古难全”的诗句,感慨似又不同从前。

可爱的乡间,风息袭人,暖意融融,草长莺飞,万物都在骚动,它们唱给人间的歌谣,和着流水浣石的清韵,穷极其妙地荡来,天籁般抹去你挠心的世事,使你觉得胸中阳光正在喷涌,似乎灵肉与万物已浑然一体。如此时节,乡农们正忙着打田,泥浪、铧声在细雨中交响,一层层浑水追赶着牛屁股,泥浆溅得田埂上的青草斑斑点点。离此不远,秧苗在风中抒情,似乎在告诉乡人,它们已经长成,可以移栽别处。开始栽秧的日子,乡人叫做“开秧门”,亲戚邻里互相帮忙插秧抢节气,白天干活,晚上大块吃肉,大碗喝酒,酒酣耳热时就唱乡谣俚曲,或是猜拳行令,不亦乐乎。“关秧门”时,乡人还要杀猪宰羊,预祝五谷丰登,那情景如同过节。几十个人围坐在一堆柴火边,敞开的大锅煮着带骨羊肉、大块猪肉和萝卜。彤红的火舌舔向四方,温暖袭人。似乎一碗一碗米酒,也变成了火,烧得乡人笑意迷人。

整个四月,植物们在争夺阳光。你何时踏进林中去,总能听到隐隐若若的喧响,像涛、像啸、像神灵的呼唤、像少女银甲轻挑瘦弦的古韵。总之,你想象什么,它都会予你那种神灵性的感觉。动物们或活跃,或悠闲,林间、溪畔、草色上,它们咬青啃食,追逐嬉戏,做爱挠痒,逍遥着它们的快活。

这时候,老师带着学生来拜读自然,用抒情的语调讲解鱼虫花鸟与人的关系。学生们一边听着,一边采集标本,捕捉灵光闪耀间浮现的美妙文字。此时,体悟罗素“世间不是缺少美,而是缺少发现”的名言,更觉哲思盎然。是的,乡村四月的意境,只能用诗心和画笔来表现。在我看来,最美妙的,是它能化去你世事烦恼,还原你的天真与本性。不好么,或倚一树,或坐一石,聆虫品鸟。赏花读树。或对着自己的倒影,看书作画;或什么都不想,只闭目享受阳光、天籁的沐浴,也会受益匪浅呢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