茧窗
四月时,朋友送了我一些蚕。寻桑摘桑,清理蚕砂,辛苦搁到一边不提。
现在,它们要吐丝结茧了。它们啃食了春天,该是时候馈还了。受榫卯结构的启发,将大纸盒拆来剪去,组装起来,有了一个个小方格,像空心书架,供其备用。
停食的蚕白手起家,它们扬着头,摇来摆去,隐约看见丝丝缕缕反着光。那些丝缕是梁也是椽,是墙也是壁,打下了茧房的结构。框架即成,渐渐有了透明的茧形。茧衣层层变厚,茧内蠕动的身躯依稀可见。终于,方格里“浮”起了一个雪白光亮的蚕茧。
吐丝作茧,却又被自己的丝线裹住,直至在自己织出的白色禅房里坐化。有人说,它们是悲剧的建筑师,也有人说,它们在织一个美丽的梦。我不替蚕争辩,我只为这些完美的作品鼓掌。
下文,便是破茧化蛹。它们不会咬断银丝啃破蚕茧,从残洞钻出来。当蚕蛾长成,它们会从嘴里吐出一种酸,将蚕茧蚀破,用自己的体液一点点溶化了那团雪白。它们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扇“茧窗”,穿窗而出,振翅而飞。
蚕,不忍咬断自己织出的银线,它们对自己珍贵的作品负责。
其实,在此之前,我还发现茧形将成,熟蚕即将闭关作茧,它们会把自己清理干净,排出体内的体液和蚕砂,绝不让自己的茧房沾污染渍。
遍身罗绮者,不是养蚕人。诗是浅白的,养蚕人的一把辛酸泪,穿丝人哪里知。
做了这一春的养蚕人,自己的想法开始松动:穿不得,也许是因为无奈。会不会也不忍穿?只因对蚕敬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