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鸡打鸣
前方有人家!
"咯——咯——咯",传来一阵阵婉转的鸡打鸣。突然起,戛然而止;没有和声变调,可谓一曲独唱。如空谷幽兰,密林中听到清泉。对山野行脚者,意义不再识其形、辨其香,而在享受其中的韵味,追忆那似水年华。
我十二岁以前的脑子里,好像没有钟表的概念。鸡上架准备上炕睡觉,鸡打鸣准备起身上学。总以为鸡一叫天就明了,好像天明不明全赖鸡叫不叫。周扒皮是这样认为的,他家的长工也是这样认为的。自从学了《半夜鸡叫》的课文,就更相信鸡叫了天才明。因为书上这样说,老师也这样讲。多年后知道,有鸡叫天明,没鸡叫天还明。我那时靠的是生物钟。那鸡何以叫?为谁而叫?至今在心里还是个迷糊事,真要明其事理,又该是多少年以后的事?
鸡是认家顾家的。六畜兴旺,无鸡不成。鸡吃的是周遭遗落的草籽、百虫,下蛋的鸡窝却在自家后院。即便是一地鸡毛,拾掇起来也是一把拂尘的好掸子。依稀记得,家里总是养着一群鸡。母鸡时多时少,但少不了的是红头黑尾巴的大公鸡。"长长的尾巴高高的冠,满身的羽毛亮闪闪",儿时的歌谣至今难忘。上中学后,有了闹钟,满院跑的鸡还在,但打鸣的声音好像一天天淡远了。现在回想,其实是依赖了钟表而疏远了鸡叫,司空见惯、熟闻无听了。再后来,离开老家进城求学就业,更不要说听到鸡打鸣了。
三十多年后再听见鸡叫,既不是在自家,新家老家都不是,也不是在黎明,而是在大白天的小山村。那种遗忘后再欣闻的愉悦,真还难以言表。在幽静的山村,随风飘来的"咯——咯——咯",好像变调成了花腔独唱,似乎有了节奏,也有了旋律。噢!是荒野孤村如美音音箱,消解了它的高调,增厚了它的单薄,嘹亮而又缠绵。
引以为憾的是,访山听到鸡打鸣都在大白天,而且听到的次数有一二没有三四。真心想体会一次黎明鸡叫的美妙,只能拜托在梦里去幻听幻觉了。乡下农家早已不养鸡了,山里人家现在还愿意再养鸡的也不多了。
机械化现代养鸡场里还有公鸡吗?打鸣吗?我不知道,也不敢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