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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兰幽香

作者: 左克友2024/05/11情感

在家乡所有的野菜里,马兰给了我最温暖最深刻的记忆。

马兰头是乡下一种常见的植物,它身材娇小,叶片细长,有纤细的锯齿边。明人王磐在《野菜谱》中记载:路边小道旁,丛生的马兰会拦住马的脚步,故称"马拦头".这似乎言过其实,这马兰连小鸡小鸭都拦不住,还拦什么马呢?不过我十分喜欢这个名字,听起来就像一位清秀素净的山中女子,不得不让人暗生情愫。

当立春的脚步刚刚跨进大地的门槛,春姑娘便无声无息地挤进了人间。不信你看,陌上清风,用柔柔的纤手,拂绿了柳叶,诱出了茶香;要不你瞧,淅沥的春雨,东游西逛,绿了草地,惊了花神。

吃过早饭,走出家门,到田野里,稀释一下久雨导致的发霉心绪,看一看田野春容,瞧一瞧野花野草的长势。

泥泞的田埂上,草儿虽披着黄色的风衣,但新生的芽叶却透出一种嫩绿的光。春的气息已在大地的角角落落探头探脑。春天来了,野外的植物蠢蠢欲动,轮番登场。柳树盘起了秀发,桃树露出了粉红的笑颜,就连这矜持的茶树也伸出了鸭舌般的嫩芽。我的马兰,你在蓄满夏秋冬三季的能量后,该微笑得舞起醉人的春光吧。

我睁大眼睛,逡巡着田间地头,坡上路旁。我那快乐的心蹦出来,惊醒了葳蕤于泥土上那一簇一簇的青绿,那不是马兰吗?

马兰耐旱耐涝,对土壤和日照条件要求不高,只要有一棵小小的毛根,它就会一茬接一茬,生生不息地在田间地头自我繁衍,长成一簇,连成一片,像一个兴旺的族群,铺天盖地,小鸡啄米似地把春意种在天涯海角,把绿韵植进人们企盼的眼神里。

小时候,只要在阳气回升的春日,放学回家,书包随手一扔,拿起一只竹篮和一把剪刀,和小伙伴一道冲出家门,冲向绿色泛滥的田畈中去打猪菜。田野里猪儿爱吃的野菜有蒲公英、荠菜、毛毛菜、鹅巴掌,当然最多的还是毛蒿,青嫩毛蒿随处可见。但我特别喜欢挖马兰,青色竹叶片状的嫩叶水灵灵的,一掐就能拧出水来,自有一股清香绕指飘扬。白色的毛根似小葱,红色的毛根像苋菜须,只瞧一眼便顿生怜香惜玉之情,小心地把它们一棵一棵请进竹篮。沉甸甸的一大篮野菜挎回家,母亲从中拣出马兰,洗净焯水,挤干切碎,破例多放几滴香油,一会儿一盘色形味俱佳的美食被我们一扫而光,那种神魂颠倒的劲道真正填饱了萎缩的胃囊,平息了翻腾的胃液。于是,满庄袅袅升起的炊烟里氤氲着马兰特有的芬芳。

工作后,工资收入渐渐攀升,我的口味转向了大鱼大肉,餐桌上再也见不到马兰的身姿。我慢慢忘却了马兰,那曾经于我有恩的马兰,在对待马兰的态度上,我不也是个路过拆桥,寡情薄意的小人吗?这点醒悟,一直到我血压飙升时愈加明显,内心就更自愧起来。

偶尔,读了"欲识黎民攀恋意,村童争献马拦头"这首诗,我更加怀念那野菜飘香的日子,更加祈盼与马兰患难与共见真情的难忘岁月。只要春天跨出了寒冬的门槛,我总是抽空到田野走一走,看一看可爱的马兰,亲一亲有情的马兰,尝尝养心明目,降血化脂的马兰。虽然大腹便便的我,与马兰早已不那么熟稔,落在篮子里的马兰也屈指可数,但我不迁怒于它,因为我不弯腰,与生我养我的土地疏远太久,当然得不到大地母亲的青睐。但我不灰心,只要多到田野里走走,多看看马兰,真诚豁达的马兰会主动向我发出邀请。终于有一日,我满载而归,马兰清香的气息沁入了我的血管,让我年轻了许多。

春暖花开,草长莺飞,当青翠欲滴的马兰缀满大地时,我提一只亲手编织的竹篮,走在宽窄不一的田垄上,装满馥郁的马兰清香。嗅着这股香味,我闻到了家的味道,挥之不散的乡情便滥殇成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