儿时游滇记
别人到云南,一般是来看天上的云,我在云南,是看滇池里的水。
儿时的夏天,我都要在外婆家消磨炎热酷暑,而她家就在滇池边。那自然暑假里大半的日子,我都是在滇池边嬉闹玩耍度过的。
现如今长大成人,那段时光便成了我最想念的日子。
那时,坐在家中的我汗流浃背。每当感觉薄汗爬上额头,我便会头顶烈日,肩扛网兜,愉快地往滇池边跑去。
滇池边,三棵大榕树下会有外公在小草屋里坐着。我最先的目的地便是那里。
走过村子里的小巷,只要感觉迎面的风愈吹愈狂,领口处也被拼命灌进风时,就意味着快到大铁桥了。
过了大铁桥,路过那伪装成草坪的长满浮萍的大池塘后,滇池就会近在眼前。想起在更小的时候,家里亲戚曾指着大池塘,打趣地问我:“小囡,去不去那草坪上玩呀?”
只不过是句玩笑话,但当时还分不清草坪和浮萍的我只是懵懂地答道:“去的呀。”
这便引来大人们的哄笑。现在的我自然不会那般回答了。
到了小草屋,先不忙去跟外公打招呼,而是往岸边的水草堆上一站。完全不顾水草叶的锋利,只会伸长脖子往对岸看去。儿时的我并不能看见对岸,但仍乐此不疲。
岸边除了水草,还有硌脚的石头和湿滑的青苔。我小心翼翼地站在石头上,撅着屁股在石头缝间仔细地找着,只为收获几颗小螺蛳。
之后用滇池里的水洗过手,就会带有藻类和鱼类的腥气味。那是一种混合后让人闻起来嫌腥,舔起来嫌酸的味道。
一般我玩到这时候,外公就会在岸边的的小草屋里喊我,并告诉我小心被滇池里的怪物拖去。
乖巧地坐在草屋外的石凳上,吹着来自滇池的风时,我便会仰头望向通天似的大榕树。那枝头卷翘的树叶与天上的云彩相伴相舞,耳边的风成了配曲。
吹啊吹啊,摆呀摆呀,舞来舞去,让我想象出了一场大戏。
“小囡,专心听我说。”外公说着地道的昆明方言给我讲述西山睡美人的故事。
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,远处的西山还是一副静卧的姿势,滇池的水拍打着岸边,与西山相依相伴,见证了这片土地上所有人的生命起始与结束。
这么多年过去,青山依旧,滇池碧绿。
外公的乡间故事还未讲完,我便从坐不热的石凳上离开,带着小网兜冲向那飞过的蜻蜓。随着蜻蜓在空中飞舞的痕迹,我一下又一下地挥网,却一次又一次地落空。等回过神来,我已经站在芦苇荡边。我只能及时止住步伐,用目光远送飞走的红尾蜻蜓。
大片芦苇荡在儿时的我眼里,是一道白色的屏障,充满未知。那一根根芦苇,落在我的手里只是粘手的绒毛,我娇弱的力量并不能将其折断。但有时也会有收获——来自藏在芦苇荡里的野鸭蛋。
这一趟不亏。
顺着芦苇荡的外围溜达,跨过几条无名小溪就能见到窄小的水塘。
这水塘里的水来自不远处的滇池。水流经过沟沟壑壑,到这里变得清澈见底。时常会有村里孩童在此戏水游玩。可我并不随大众一同下水,只是赤脚踩着哥哥的肩头往岸边的树上爬去。坐在高处,便能将远处的滇池尽收眼底。
风吹过滇池水面带起层层涟漪,在阳光下宛如包糖的纸,五彩斑斓、晶莹剔透。
可这观景的时间并不会长,因为大人会来水塘边警告孩童不要靠近,顺带把我从树上抱下。本来跑远的哥哥会折返回来,接过网兜,将我背起。
我们两人商量着一同去田野间的水沟旁钓龙虾。哥哥随手捡起路边的树枝,用根长线拴住鸡肠子,放入水沟里。我俩耐着性子等待龙虾吐着小泡从洞里爬出来,伸出钳子夹住鸡肠子时,再猛地拽起绳子。
一般来到眼前的不是龙虾,就是空绳。一旦看见空绳,哥哥便会立马将手伸进龙虾洞中,企图逮住那未跑远的龙虾。此刻我就只在旁边加油助威。
等网兜里装满龙虾,我和哥哥才会尽兴而归。可走到半路,我往往会困意袭来,之后就赖在哥哥背上,直到他把我放在小草屋里的干草堆上才会醒来。夕阳西下,余晖洒满整个小草屋。耳边除去外公和哥哥的谈话声外,还有那像从天边传来的靠岸停船的喊声,遥远但又亲近。
归家时,眼前的滇池如同混了墨汁般融入黑夜,只能望见对岸灯光点点。被呼啸而过的大风吹得东倒西歪的我,只能躲在外公的臂膀下。等推着后背的风渐渐小去,那就意味着我们走过大铁桥,也意味着离家不远了。
游滇池也在踏进家门的那一刻结束了。若要再添一笔,那便是晚饭的鸡蛋小龙虾炒饭。土灶烧着热锅热油,再放进洗净的龙虾尾,煸炒一番接着打进鸡蛋,倒入米饭、调料出锅,一扫而空,方才圆满。
直到现在,我依旧时不时把儿时游滇池的日子从脑海深处挤出来,回忆与想念一番。
云南的云很美,下次来云南,大家也可以看看滇池的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