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竹匾上的“舞蹈”

作者: 余伟文2024/05/16随笔

老吴制作竹匾时,将一个大点的竹勍(土话,竹圈的意思)放在一个圆形的约一米直径的木窝板上,再放上一张薄薄的竹鞜,光着脚整个人就蹲了上去。竹鞜的韧性惊人,居然可以承受一个成年人的重量,让我不禁暗暗称奇。此时老吴又将一个小点的竹勍套在竹鞜上(两个竹勍内外圈刚好吻合),双手用力把里层的竹勍压向竹鞜。一边用竹夹将竹勍固定,一边用熟铁刀将超出竹勍的竹鞜削掉,很快一只竹匾的雏形渐渐出现。老吴像有“缩骨功”,蜷缩的身体与双足双手可立于小小的竹匾内,两只赤脚旁仿佛“生出”了两只手。见着这个奇怪的“画面”,我又暗暗称奇。

老吴叫吴灼均,今年65岁,是江埔街禾仓村迎二社人。那天我专门到老吴的家采访了他,他的竹匾小作坊就设在家里。老吴一头灰白头发,脸尖、身材瘦削;一双粗糙的大手布满厚茧。老吴一把年纪还能立于小小的竹匾内,还能转动身体,无非是工多艺熟,他干这个行当居然超过50年。

吴灼均10岁时,就开始跟父亲吴镜洪学竹织。在上世纪60年代,禾仓村家家户户织竹匾。这里虽然不产竹,但来竹方便。禾仓村位于流溪河的支流小海河的河畔,来自上游灌村石海的竹子可以通过水路运到此地。吴镜洪是禾仓村最早一批竹织艺人,但在这之前他只是耕田的农民。有一年吴镜洪偶然捡到一个竹匾,来了兴趣,于是揣摩研究,居然悟出了门道。后来一村子的人跟着老吴学竹编。儿子吴灼均也要学,老吴让他先从最简单的刮青破蔑开始。在上窝板台之前,砍竹、运竹、破竹蔑,是体力活、粗活;在上窝板台之后,织竹鞜、上竹勍、扎勍收口,是技术活、细活。吴灼均年纪虽小,但聪明,几年后已经学会织竹匾。父亲把自己的木窝板交给他,让他上了窝板台。

吴灼均20岁那年,已有力气独自砍竹运竹。他到石海黄沙埔砍竹,5根为一捆,5捆为一排。这个在现场扎制的竹排,既是货物又是运输工具,载着老吴沿小海河顺水而下,回到禾仓。吴灼均26岁那年,在麻村斗大床的木匠岳父用杉板给他做了一个木窝板,从此他终于拥有了自己的窝板。这窝板从红皮白肉到黑色皲裂,在老吴身边一呆就是40年。

老吴制作的竹匾分有隙与无隙两种。有隙的可作晒具,无隙的可作盛具。老吴把竹匾一只只叠好,码放在单车后座(最多可一次载150只竹匾),骑着单车来到增城派潭、镇龙、福和,白云太和、竹料,花县新华、花山等地竹器市场售卖。现在老吴也还亲自卖竹匾,只是运输工具变成摩托;以前是零售,现在是批发。老吴说,现在去得最多的是花山镇的市场。当地还很盛行使用竹匾,特别在婚俗上,男方把砧板放在竹匾上切肉的,叫“上头匾”;女方回门时要拿一大一小两只竹匾(寓意一公一母),叫“回门匾”。老旧的风俗让老吴老旧的手艺得以延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