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切的怀念
手机上接到张锦章先生去世的消息,我正在西湖旅游,美丽的西湖顿时失色,我立在断桥上,望着摇摇欲坠的雷峰塔,合掌为我的恩师祈祷,祈祷恩师原谅我无法送他最后一程,祈祷恩师一路走好。
从小学到初中,作文顶呱呱的我,到了高中语文老师张锦章的名下却"一文不值",时不时地让他叫进他的宿舍兼办公室"严厉批评",我对他有意见。
张老师一米九的个子,串脸胡,高鼻梁,英俊眼,说话如钟,走路起风。喜欢抽烟,老旱烟卷成"喇叭筒",闲下来就抽,他是一位严爱有加严谨治学的好老师,讨厌他身上的烟草味。第一次听他的作文课,我就被他渊博的知识、风趣的语言所折服,我绞尽脑汁、用尽肚子里的所有词汇,写了一篇自以为是满意的作文,期待下一次的作文讲评上成为范文,想出一把风头,可是作文讲评到了末尾还不提到我的作文,我羞愧难当,不敢直视张老师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,偶尔和张老师的眼神碰撞,赶快低下头,脸噗噗发烧,好不容易等到下课,自己的作文本发下来了,看着密密麻麻比我的作文还有长的批语,我的手打战,脸更烧,匆匆忙忙把作文本塞进书包,趴在桌子上哭泣。
好一会,一股烟草味冲过来,紧接着一张大手落在我的头上,我抬起头,又与张老师深邃的目光相撞,那是一双藏满深情的眼睛,荡涤着父亲般慈爱的光亮,他看着我,小声说:"放早饭学,来我的办公室。"
我拿着作文本,拖着颤抖的身子来到他的办公室,推开门,办公桌是两盘子蒸好的饺子,蒸腾着热气,一股韭菜馅的清香弥漫着。我不敢看他的眼睛。腿还在打战。他轻轻地说:"作文本子先放下,来,先吃饺子。"我这才抬起头,看他流淌着仁爱光波的眼睛。他把筷子递给我。我慌慌张张接筷子,一支落地,张老师拾起来,用毛巾擦了擦,又递给我。一向胆小的我,怎敢在老师面前吃饺子?始终不敢把筷子夹饺子。"快吃,别晾凉了。"我还是不敢。
刚刚恢复高考的那个年代,生活是困苦的,我们住校生扛的是红薯、玉米珍在学校搭伙,一天两顿都是玉米稀饭就着酸菜吃,始终吃不饱。为了不浪费一粒玉米珍,打饭的时候碗里盛一点水,玉米糊就不会粘碗,先从中间吃,吃到最后,薄薄的玉米粥就从水里分离出来,碗也是干干净净的不留一粒玉米珍。吃饺子是一种奢望,只有大年初一才能够实现。张老师的这盘饺子,是那么的诱人,我的口水直往肚子里咽,就是不敢动筷子。他有点生气了,我这才战战兢兢用筷子夹,好几次才夹住一个饺子。这是我吃得最香的饺子,是世界上最美的食品珍馐,在张老师深情的眼神里吃着饺子。我越吃越大胆,在张老师不停地"慢点,别噎着了"的叮咛中吃完这盘饺子,这是我一生中吃过的最美的"偏碗子".
吃完饺子,张老师打开我的作文本,语重心长地说:"作文,不是花里胡哨的词语堆砌的,要有真情实感,要言之有物、有理、有序。"我不停地点头。他又拿出报刊,找出了好的作文,让我一遍又一遍地读,然后给我提出问题,我一个个地回答,他觉得满意了,摸着我的头说:"就这么学,你的作文一定会写好的。"
我的作文越来越好,却始终没有得到张老师一次表扬,只是在我的作文上批注着满满当当的红色文字,有肯定、有批评、有建议、有期望,这红色的文字好似一颗颗红色的星星,照亮我黯然的心空。
我的作文愈来愈好,依然红星满篇。
一次,张老师拿出一张报纸,在作文讲评课上给大家朗读,我听着、听着,头低下来,脸扑红扑红烧,那不就是我的作文吗?怎么上报纸了?当张老师最后宣布作者就是咱们班上的张朝林时,课堂轰动了,大家都站起来鼓掌。后来我才知道,是张老师精心修改帮我投到报纸上的。有我作文的那张报纸,在学校报栏橱窗里贴了一个月,每每走到报栏橱窗前,都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鼓舞我。
后来,我也参加工作了,我的文字有时候和张老师的文章在一张报纸上,张老师就打来电话给我祝贺,勉励我好好写作。有时候我工作忙,几个月不在报刊上发表东西,张老师又打来电话询问:"咋好长时间没看见你的文章了?"我搪塞说工作太忙。他却说:"咱们副省长比你忙吧?人家还坚持写诗词哩,这不是你的借口,好好读书、好好写作吧!"我岂敢怠慢,只有勤奋写作,才不负恩师所望。
今写此文,缅怀恩师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