凤凰花开的时候

火红五月，在海口羊山地区石山、永兴农村路边，看见火焰般的凤凰花格外愉悦。远看，宛如一团无烟的烈火在熊熊燃烧；近看，一簇簇、一团团，形态多样而鲜丽夺目。久违的凤凰花陌生又熟悉。陌生，因为多年没见过了；熟悉，因为年少时已融入生活，带来欢乐。

小时在老家，西侧邻居是一户颜氏人家，房屋与我家隔着两三米宽的巷子相应，都坐北朝南。颜氏庭院东边有颗凤凰树，高出房屋一倍以上，枝条繁多，离地约两米高那段主干长出三条大树枝，粗壮、外伸。平时不太引人注目，但夏季开花时，可是我们小学生课堂外的课堂。

当年，经常一起玩的都是小学时代的玩伴。放学后，很多小伙伴会带着熟地瓜，或地瓜干，或木薯，或花生等爬上树枝聚会。各自找位时，当然最受欢迎的是大树叉处，安全又舒服，被称“老爹椅”。有时也会发生暴力行为，“老大”一到，小的就急忙让位。我们要么坐着吃地瓜，要么躺着舔木薯；若有好东西，往往会一起分享，如熟木瓜、菠萝等，就你咬一小口，他咬一小口，我咬一小口，轮流咬完为止。

树枝上坐，红艳艳凤凰花自然成了一把大花伞，自然而美丽；人在树上，在花中，微风吹过，丝丝清凉，胜过神仙。有的伙伴依着树丫坐着坐着聊着聊着便睡了，但奇怪的是，从来没有因为睡着而掉下来的。有时来的伙伴多了，树上“座位”供不应求，后来的伙伴就只好在树底下采摘花蕾取出花心拉钩，玩起了游戏，也是不亦乐乎。

那棵凤凰树是我们孩子课堂外的课堂。在树上轮流讲故事、相互问考成为一种娱乐方式。我讲《地道战》《地雷战》《铁道游击队》等故事，其他人就讲《狼来了》的故事：古时候，一个放羊娃上山去放羊。他无聊朝着山下喊：“狼来了！”村民上来一看，根本没狼。村民下山去了。第二天他又朝山下喊：“狼来了！”村民又跑了上来，一看，没有狼。村民很生气地下山去了，说以后一定不会相信他了。一天，狼真的来了。他朝山下大喊：“狼来了！”但没有一个人上来。最后他被狼咬死了。听这故事已四十年了，但仍然记忆犹新。

有的孩子很话痨，争着讲故事。“古时候，一个农民经常在田地里劳动。一天，这个农民正在地里干活，突然一只野兔从草丛中窜出来。见人受了惊吓，拼命地奔跑，不料一下子撞到一截树根上，折断脖子死了。农民非常庆幸自己运气好。第二天，这位农民照样到地里干活，可是不像以往那么专心了。他干一会儿就朝草丛里瞄一瞄，希望再有一只兔子窜出来撞在树桩上。就这样，他心不在焉地干了一天活，该锄的地不锄完。第三天，农民则坐在树桩旁边的田埂上，专门等待野兔子窜出来。可是又白白地等了一天。后来，这位农民每天就这样守在树桩边。最终禾苗枯萎，农民成了人们议论的笑柄。”讲到这里，这个孩子便问这个故事叫啥名？没人回应后，他便提高声调放慢语速得意地说，这个故事叫做《守株待兔》。

有的孩子讲《司马光砸破水缸救人》的故事：司马光7岁就有大人样，一次，他在外面听到别人讲故事说书时很用心听。于是回家和家人讲他听别人讲故事说书的经过，并表示好好读书。从那起，他手不释卷地读书，不知饥渴地读书。一天，一群孩子在庭院里嬉戏，一个小朋友登上水缸，不小心掉进缸里，众人一见闯祸都害怕跑开，这时，司马光拿起一块石头砸破水缸，水从里面流出，小朋友因此而得救了。

有的讲《凿壁借光》的故事，有的讲《猫钓鱼》的故事，有的讲《农夫与蛇》的故事，有的讲《小兵张嘎》的故事，有的讲《鸡毛信》的故事……孩子们在这棵凤凰树开花的时候，讲了不少的故事，有立志的、有做人的、有读书的、有行孝的等等。

老家那凤凰树也成了做人的见证。那年花开时，孩子们来得多，有摘花蕾做游戏的，有树上爬滑的，有树丫坐着当神仙的，有使力摇动树枝的……有一回，我们与主人儿子争抢“老爹椅”，互不相让，致使主人孩子左脸撞上树枝而流血。

当时，我们十分害怕，担心挨骂，棍子上身。主人孩子哭了，我们心里更不安。我们静观事变，谁知主人过来从树上接过孩子，然后按按那流血的脸部说，不痛、不痛，没事、没事的。儿子听了，也点了点头，我们听了，心情放松。好几次，遇上儿子和我们闹别扭时，主人总是先护着我们，然后再去耐心说教儿子。当时，我没多想，也不懂想，只觉得我们赢了。随着年龄的增长，我慢慢地思考起当年主人的行为，领悟其意义，也吸取了精神营养。

几十年过去了，老家邻居那棵凤凰树死了，但那树形，那枝条，那花叶等已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；孩子们休闲娱乐、轮流讲故事、主人善待孩子的那一幕幕，在我眼前便越来越清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