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瓜里的乡愁

小时候，我曾对一个问题很纠结，"为啥有东瓜（那时还不知道应是‘冬瓜’）、西瓜、南瓜，就是没有北瓜呢？"可问谁谁也不知道，有的还摸着我的头说："那是因为有你这样的‘傻瓜’呀！"气得我狠狠打掉他的手。不过，这三种瓜，数南瓜对我家的帮助最大了。

南瓜在老家家家都种，但却没有属于它自己的专属土地，房前屋后、地头荒坑、堤脚岸边、坡顶崖畔……只要有一块巴掌大的空地，不管土质如何坚硬，无论周围多么贫瘠，几粒种子下去，不到一个月，那绿色的藤蔓就会爬成一片草原，遮得生命力强盛的野草也没了出头之日。从夏天的第一朵花开始，到冬天的霜打叶落，瓜蔓所到之处，你会发现无数个"U"形的、有小腿粗细的南瓜叶落瓜出，像极了牛马干活时戴的脖套，有的孩子还就像牲口那样把南瓜戴在自己的脖子上，还不耽误手里拿东西，他们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，得意洋洋地往家走，看别人的目光就像凯旋的将军充满了藐视。他们脖子上戴的仿佛不是黄澄澄的南瓜，而是像南瓜一样粗的金项链。

南瓜不但好种，而且还很容易丰收。平时南瓜个不大时就吃，吃到冬天叶落了，还是一大片南瓜，人们或箩筐挑，或架子车拉，家家墙角堆成了一座山，南瓜的颜色还是金黄的，父亲笑着叫它"金山".这座金山不值钱，但很实用，炒着吃、熬粥喝、蒸包子、做糕点，冬天漫长的、乏味的餐桌，因为有了南瓜而增加了很多亮色，也平添了不少口福。南瓜还耐贮存，吃到第二年春天仍味美如初。南瓜啊，让我说你什么好呢？再爱挑毛病的孩子也说不出你半个"坏"字，你的缺点就是没缺点。

如今，各种反季节蔬菜让冬天的餐桌也变得无比丰富，南瓜也渐渐退出了人们的视线，但是母亲却还一直坚持着种南瓜。父亲去世后，她仿佛是延续着父亲的事业，每年还要种上几棵。从南瓜还嫩着的时候起，每次从县城回老家，返回时母亲总忘不了让我捎上几个。到了冬天大丰收，母亲让捎的南瓜就装满我的后备箱。我说这么多怎么吃？母亲就说，左邻右舍的，楼上楼下的，同事朋友的，让他们都尝尝，自己种的南瓜，好吃，又不花钱，让他们尽管吃，吃完了再送！

我按母亲说的送出去，有的硬塞给我一兜核桃，有的隔天送给我一捆大葱，有的让孩子送来几个刚出土的红薯，都说是自家种的，像我送的南瓜一样，有乡愁的味道。我的南瓜，不知不觉当起了我的"外交大使",让我的人际关系更加融洽。南瓜里的乡愁，不仅属于过去，还属于现在，就是将来，它也是无法泯灭的乡愁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