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空里最亮的星

处暑过后，夜晚的风拂在胳膊上，已有一些凉意，很舒服的凉意。走在乡村小路上，已听不见蝉鸣，取而代之的是秋虫鸣声——螽斯、蛐蛐和金蛉子的合奏曲。入秋后，耳朵最大的享受就来自这清晰起来的虫鸣。远山在天际划出连绵的曲线，四下里一片宁静。

此刻，山村的夜空，星汉灿烂，满天的星斗闪烁着圣洁的光芒，照在我的心头。《夜空里最亮的星》这首歌在心里流淌着，文老师，我要把它唱给你听。

文老师是一名支教女老师。

我们学校离县城有60公里，坐公交需要一个多小时，是全县最西边最偏僻的一个乡村中学。学校二十几名教师，除了本地安家的教师固定不动，其余工作满六年的老师都会等选调进城，因此，我们都习惯了每学期换老师，学校有许多课程因为缺老师而上不了。

班上有35名同学，大多数都是留守家庭的孩子，平时跟爷爷奶奶在乡村生活，父母外出打工。家庭条件好的都转到城里就读了。老师问我们小学可练过钢笔书法，班上没一人举手；中考必考的8篇名著可读过，大家都摇头，有人说听都没有听过。

为什么要来我们学校支教？“就是为了遇见你们”——老师仿佛猜到我们的心思，笑意盈盈地介绍自己，她从初二起接手教我们语文。

第一节课互相认识。老师点名，叫大家用一句话介绍自己。

“我是宗文村的。”哈哈。

“我是近视眼。”嘻嘻。

“我十四岁，属鸡。”

大家感到新奇，又有些腼腆，拘谨地轮流站起来。

我说：“我长大了，要当乡长，把我们乡建设得更富裕。”同学中有人大笑起来，叫道：”当乡长！当乡长！”文老师说：“说得好！只有你，说到了理想。你是一个有个性的人，一个有思想的人，这多么可贵。”老师表扬我时，教室里一下静了下来，大家都在思考老师的话。

长大就是刹那间的事。懵懂的脑瓜被点了一下，突然间有了自我意识！我是一个有个性的人？一个有思想的人？那一刻，我好像变懂事了。

大家都被文老师迷住了。语文课原来可以这样上！老师写得一手漂亮的板书，说得一口流利的普通话。老师很美。四季裙装，衣袂飘飘，往人群中一站，总是气质高雅，卓然不群。还有，老师爱写作，我们经常在报纸、杂志上读到她的文章，她也写同步作文，在班上读范文给大家听。

许多女生成了老师的铁杆粉丝，动不动就引用老师金句。我记得最深的一句是：“既要仰望星空，又要脚踏实地。”

我们班的语文成绩，因为文老师而突飞猛进；我的初中生涯，因为有文老师而有了意义。

“今天是七月二十九号，暑假已然过了一半。我支教的那些孩子都在干啥呢？

我支教的班就35个学生。一个女孩学习有点困难，四个孩子基础差、基本没有读书习惯，其余30名学生上课温顺、专注，真的让人心生爱怜。

他们就像一片干燥的土地，你泼水下去，立马能听得见吱吱吮吸的声音。或者，他们像是地里的幼苗，你给点春风春雨，他们就挺直了腰杆子，啪啪啪往上拔节生长。

学校在县城的最西边，四周皆山，就像封闭在袋子里。我每天坐一个小时的公交到学校。学生们很少去县城，他们留守在老家读书，绝大多数人跟爷爷奶奶生活。他们的爸爸妈妈也不去县城，大多去大城市打工，过年才回家团聚一次。

小时候，我常伏在窗口痴想

——山那边是什么呢？

王家新的《在山的那边》，被选放在初中语文的第一课，简直就是送给孩子们的启蒙礼物，他告诉我们所有人：

第一，山外有个全新的世界；第二，努力跋涉就能走到外面的世界。

暑假都过去一个月了，不知孩子们假期过得快乐不？真是有点牵挂。”

这是初二结束时，老师在QQ日志里写的文章，我读过好多遍。青春期的我们，就像一头头小野兽，懵懵懂懂、横冲乱撞，文老师用她的光芒照亮漆黑的夜空，指引着我们前进。

我就要从偏远的乡村初中，走进理想的高中校园，班上35个同学都会告别老师，寻找自己的诗和远方。

此刻，仰望星空，百感交集。老师，我要把《夜空里最亮的星》这首歌送给您，这是我心里的歌。做你的学生，是天地间最幸福的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