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愿秋叶红

年少时的情怀已走远，昔日的梦难再圆。夜里月色朦胧，我独自坐在写字台前黯然神伤，眼睛看到玻璃板下面战友的赠言：“不谓过去丰姿显，但愿今后秋叶红……”。唉！而立之年的太阳已耀过头顶，是骡子是马都溜得差不多了。原来你以为已经淡忘了许久的人和事，其实它一直在内心的某个方向窥视着你，在你不经意间抓住你。我就是在这样一个夜晚，有点茫然无措地回忆起她。

那是在天山军营的时候，我喜欢上了我们报道组的一个女兵——雪儿。

雪儿原来并非同我是一个战壕的战友，她是从城市特招的文艺兵。可到师演出队不久单位解散了，才来到我们报道组的。

第一次来我们机关报到，她当时戴一顶无檐军帽，小西领夏军装露出白净的脖子上戴一条明晃晃的金项链。齐耳短发，身段修长，面容清丽，两只清澈见底的眸子不由得让人想入非非。其实，她完全不用戴那些饰品都是亮丽养眼的。因为在男性公民占主体的军营里，寥若星辰的女兵本身就是“鹤立鸡群”，更不用说雪儿那么漂亮的姑娘了。

后来同在一起办公，我才知道她很有才华。那时的我比她长一年军龄，平时看得出她对我这个四方脸上架着一幅近视镜的斯文人，心中尚有一丝敬意。可那几个乐天派战友想与她套近乎，她总是趾高飞扬，不屑一顾。奇怪的是，她的眼光里对我始终流露出的都是友善的光芒。但我平时却不敢正视她一眼，也许是我刻意回避她。那时我很害怕站在她面前，甚至不知道该怎样向她说出第一句话，我总是远远地望着她的背影。

那是一段美好的时光，年少的我用一颗虔诚的心偷偷地窥视着她。机会终于来了，老兵退伍文艺晚会我独坐一隅欣赏她精彩的表演，不时为她拼命鼓掌。晚会接近尾声时，台上邀请一位观众上去与雪儿合唱一首《今宵难忘》。当时兴许会唱那首歌的人不多，台上重棰敲了几遍也没有人上台。我当时很失望，更为雪儿惋惜没有找到默契的搭档。

这时，回想起雪儿平时唱过的曲调是那么熟悉，我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，勇敢地走上台去。主持人把麦克风递给我，让我自报家门。我还未开口，雪儿激动地向我敬了个礼，并十分热情地同我握手，抢先替我介绍。于是，我同她配合十分默契地唱完了那首歌，将晚会的气氛推向了高潮，赢得了台下经久不息的掌声。

我原本以为同她默契的登台之后，她会向我说句什么，可她却若无其事一直什么话都没说。

那一年的冬天很漫长，我也感到特别冷，心情变得异常脆弱，并有意不理她。她表现出的沉默，使我心碎。

我也许是自作多情，时间一长也就将此事淡忘了，压根不再想那段往事。可我复员的那年冬天，雪儿出乎我的预料去车站送我，并赠送我一个日记本。在人头攒动的站台上，我打开日记本，她的一张上了塑封的彩色芳照夹在里面，扉页上写了两句赠言：“不谓过去丰姿显，但愿今后秋叶红……”

我的视线模糊了。她突然问我人们把能进部队机关的女兵都看成是“绣花枕头”，凭她自己的实力和平时的表现，她属不属于站在大树庇荫下的乘凉之人？她连珠带炮般说完，根本容不得我的回答，末了一句“路上保重”，身影轻似蝴蝶般汇入了送别的人流中。唉！这简直是“风马牛不相及”。

在我心目中你永远是圣洁的可遇不可求的维纳斯女神，可你最后给我送别，还是把对我的芥蒂永久地封存在了昨天的日历之中。

端详着玻璃板下面雪儿美丽的照片，她那两只清澈见底的眸子似乎能洞察我心似的。再看昔日临别赠言，我埋怨自己今生恐要误了你的希冀。退伍还乡后，我回到了家乡。虽然农闲或打工之余偶尔也写写画画，但毕竟都属于孤芳自赏，登不了大雅之堂。

今夜想起她，我并没有悔恨什么。我只是有些遗憾，年少的境遇就连错过和忧伤也是那么美好。远方的雪儿，让我们在各自的人生道路上继续前进。

但愿今后秋叶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