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日香

冬日最美好的香，来自蜡梅。

蜡梅的香气调皮，忽淡忽浓，时近时远。你没有感觉时，它追着你走；你刚一停下，它又倏忽不见，香得让人抓不着，越抓不着越想抓，一不小心，你就被它牵着鼻子走了。

我住的楼道口，有株蜡梅。有好几日了吧，一缕香，袅袅的，总在楼道口闪烁。我望望那棵树，见它枝繁叶茂的，以为是感觉出了错。蜡梅，不是又叫“干枝梅”吗？这浑身绿叶的树，怎么可能是蜡梅……

那缕香仍在，遇到了，就叫人忍不住跟着香气打转。

一日狂风大作，树叶成批成批地落。我打楼道口经过，乍见一树金黄粲然，定睛一看，是蜡梅花！还是先前那棵树，只是变脸似的，突然间“绿叶”变“黄花”。我想了想，应该是花一直都在，不然香气何来？只是此前繁茂的枝叶，吞没了小小的花。现在一场大风，叶子被席卷而去、片甲不留，转瞬再看，一树花做了主！

老实说，蜡梅花不算好看。也不见结果，据说蜡梅结果很难，要看机缘。其实人们也不大期望它结果，它的果实有毒。所以，纯纯粹粹、轰轰烈烈地香它一回，也许是蜡梅此生唯一的追求。

还有一种香容易被人忽略，是枇杷花香。

枇杷几乎和蜡梅同时开花。枇杷花一团团，像绣球，花色半黄半白。花香馥郁，成分复杂，有四分蜜、三分苦、二分土、一分辣。因那一分辣，香气便有些窜鼻。

枇杷的终极目的是结果。它不在乎花开得好不好看，香气是不是讨人喜欢——那只不过是它吸引蜜蜂的手段。然而，它终究吐出花香了，在冬天百花消隐的时候，能飘香已难能可贵，更不消说香气耐久，差不多穿越整个冬天。

我不曾见过蜡梅和枇杷花落，也许它们是不落的。

冬天最宜放置案头，作岁末清供的，是水仙。在希腊神话里，水仙由一个自恋的美男子所变，长在水湄，欣赏着自己美丽的倒影。它的确好看——叶子葱绿，亭亭静植；花朵玲珑细致，六出花瓣似银盏玉台，如香雪雕就，又似凝了一层白月光。水仙花往往在夜间开，于人们不经意时，仿佛有仙女拿魔棒一指，嘭一声，花朵炸开，香气四溢。

水仙花的香，带一点点甜，香得饱满、典雅，令人心旷神怡。宋代杨万里写《水仙花》赞道：“韵绝香仍绝，花清月未清。”水仙的香，和茶比较搭。采水仙鲜花，和茶叶放在一起，可制成水仙花茶。水仙也不怎么结果，它的使命就是开在岁末岁首时分，给人看，给人闻。

美国有一个叫塔莎的老奶奶，喜欢种花。她种水仙种得颇气派：挖一大个一大个土坑，把水仙的鳞茎一块一块埋进去。水仙花开的时候，一泓一泓的雪，一池一池的香！想想都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