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月的牧场
八月是游牧的最佳季节,草地上下雨,山顶已在下雪,晚上温度在零下。早晨起来,望见刀脊样山顶都戴上白帽子了。牲畜被绳套在地上,承受风雨侵袭,背上结成白霜,冻得不出声,寒流如剑,直刺呼吸道。短羽绒服抵挡不了大风,须穿上藏袍。担心感冒和肺水肿,我每天都在想走想留。夜里狗叫不止,很晚才睡着。时而马嘶,像有人闯入。
嗨,牦牛!我呼唤它们,我的声音穿透稀薄的空气。
如此负重,如此庞大,如此耐寒的牦牛啊!如果我是牦牛,虽然不喜欢被石块的嗖嗖声和牧鞭的抽动控制,但是如果有人吆牛,我会欢快摇尾,尽管在老了的时候,我无力回应这种爱。
接近五千米海拔,石渠菊母部落夏季牧场极美,使我想下辈子,变成一头公的野牦牛。
山坳间,浮动着厚厚的云霭。滩流上石块薄宽,多方形。溪流清浅,分束漫过。云影覆盖时,阴凉感就带来深重的寒意。我躺着大石块望天,那么低矮那么蓝。没有孤独感,只与天地合一。
神思杳渺中,我看到着紫色藏装的邻居妹妹吆累了,躺在山坡上,等牛下山。牛冲下山坡,腾起沙尘。大地似乎在震动,跟石渠宣传片中万牛奔腾一样。早上次长出去放牧,牛在斜坡上缓缓将庞大的身躯驱动向前,短促的四脚匀速开往一个方向。
八月是游牧的最佳季节,草地上下雨,山顶已在下雪,晚上温度在零下。早晨起来,望见刀脊样山顶都戴上白帽子了。牲畜被绳套在地上,承受风雨侵袭,背上结成白霜,冻得不出声,寒流如剑,直刺呼吸道。短羽绒服抵挡不了大风,须穿上藏袍。担心感冒和肺水肿,我每天都在想走想留。夜里狗叫不止,很晚才睡着。时而马嘶,像有人闯入。
这一切无不惊心动魄。传染性强的包虫病又称“虫癌”,高发于石渠,人畜共患,外地来支援的干部谈之色变。镇长嘱咐带东西进去吃,然而,在牧场是难以隔离的,我热衷于考察青藏游牧,新奇中的困难应接不暇,无法在乎这病。
大叔走后,语言不通是最大问题,和牧民就靠意会了。一开始我牢记大叔的话,就在帐篷里。次长早上让我一起出去放牧,我几分钟就走不动,眼看他在山坳间消失。草姆早上拾很久牛粪,一处堆完后,用铁锨摊平,铺成薄薄的一堆,晒干后分块敲烂翻一翻。我也去翻,用力过猛磕磕碰碰。干完这些,她回帐篷洗手做早餐。酥油里有水,加少量热水后,将水拍打出来。干完活儿才做晚饭,很晚睡。很早就起,把牛赶出去。牛会跑,发现不在了,得找,备有望远镜。主要给一百多头牛挤奶,一天三次。
下雨天适宜做帐篷内的活。草姆看到我拿起牛毛线团,就接了过去。她将毛线拉开,双臂向身后伸直丈量。三根搓起一条套牛绳,再将搓好的折叠悬空,搓成更粗的。牛毛绳牢实,有粗细规格。放牧用的牛毛鞭子俄尔朵尾端是个圈套,用来框住小石块。
每天从日出到日落是那么漫长,我和世界却如此真实。过往像一幅远景,无法想象出去之后的生活,我终于感到宿命的飘荡无足重轻。我已成为一棵小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