扳虾的夏天
少年时,家住一湖岸。
当夏日火球似的太阳西下,门前树丛"纺织娘"吱呀吟唱,邻居家二三少年便结伴去湖里扳虾。这时辰河虾喜游弋浅水觅食,最宜捕获。
扳虾工具很简单。40厘米见方白纱布,四角拴在两根交叉弓起的竹条前端,形成一微型别致的罾兜,罾兜上方系一石块便于沉水;一段麻绳,一端系在罾上,一端拴在一竹棍上作手把起落小罾。我自制5把这样的小罾。
少年同伴一声吆喝,便扛起小罾,不忘提着诱饵和虾篓。诱饵,蛮有讲究,有固定饵,或鱼肠或鸡肠或鸭肠,腥腥的气味,缠在小罾上方;有随投饵,香油炒过的麦麸或米糠,喷香扑鼻。
赤脚,光膀,肩扛着小罾,边走边吹口哨,来到湖边。夕阳斜照在湖面上,泛着滟波。熟知湖水,不用试罾深浅。概三五步间距落一罾,每落一罾沉水,随即手撮一点儿麸糠投进罾里。顿时,水面油星闪烁,微风里,缕缕麦糠香,诱得浮游小鱼直欢畅。
小罾全入水,便小憩静候。
倚湖边麻石坐下,看蜻蜓在湖面上犹作竞技表演,听身旁柳树上蝉在尽情歌唱。赤脚浸于水里,时不时有虾须轻触脚板,痒丝丝,偶有虾在脚趾间轻啄,脚趾猛地一钳,时而能钳住一只。
扳虾,有时顺带一根竹钓竿,小虾作饵,拖"翘嘴白"鱼。手执钓竿不停地拖抖水中的钓饵,喜追活食的"翘嘴白"嘴大贪吃,撵着钩上虾猛咬。若钓线一颤,提竿一甩,瞬间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,"翘嘴白"在钓竿上直蹦。如果没带钓竿,伙伴们就竞技"打水漂",如寻到那薄润的瓦片,加上使力恰到好处,掷出的瓦片犹似水面上跳动向前的音符,博得声声叫好。
约莫五六分钟,估计小罾里来虾了,于是起罾。
起罾看似动作简单,却挺有几分等待后的急切张望,期待揭开谜底的感觉。手执罾竿向上提,快不得,慢不得,快了可能折断罾弓,慢了虾群跑了,得全神贯注,一边缓缓向上提罾,一边睁大眼注视罾里动静。当罾兜即将出水,便加快提速,这样,尚在尽情享用美餐的虾群们,感知危险也无可奈何,只有乱作一团的份了。
青玉般剔透的虾们,在罾兜里伸屈弹跳,弄得水星四溅,时有大个头的虾大伽,纵身弹回湖里。这时,一手把持罾竿,一手操起纱布捞兜将虾揽起,倒入竹篾虾篓,置于水里养着。
小罾起落间,夕阳收进小罾里。天渐黑,便收罾回家。扳得多的时候,一个傍晚能扳到二三斤虾子。这都是新鲜的河虾,一时吃不完,或送邻居,或晒干留着烧萝卜。冬日里,黄泥炭火炉上干虾烧萝卜,成为延续夏天的佳肴。
扳虾的夏天,临湖亲水,感知湖的恩泽、水的馈赠,让少年时的我多了一份亲近自然的品性。这潜移于心的感知,储存在岁月里的快乐,也成为我敬畏自然的"基因".